【月落星程】《某分某刻》02

因为奇赢了短打1000字,是一段情感转折。

⚠️预警一下:有星河和小程箭头小迪情节。但是我写走心的文还是不太喜欢乱炖的,所以主线永远都是星程星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

星河到达俱乐部的那天,广州的雨下得比今天还要磨人。

 

那天他的红眼航班延误了一些,出租车小票晕开了油墨被紧紧攥在手心,那是经理答应会报销的。他站在台阶口去敲俱乐部的单元门。G市的夏季雨夜饱含了热烈的风热烈的气息热烈的水汽,闷得他汗涔涔,黑色汗衫湿透了,贴在身上,但是他很兴奋:到一个陌生的领域开启挑战,试着做一个成功者,努力站在领奖台上,让曾经在学校里听到的那句“人各有所长”照应现实。

 

是小程给他开的门,或者换一个主语,他在俱乐部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小程。他记得小程穿着那件很大的白色T恤,一手拎着一瓶雪碧。雪碧刚从冷冻室里拿出来,绿色的瓶身上蒙着一层水汽。空调间的冷气扑面而来,他额前的碎发跟着跳了一跳。

 

星河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。看了一年比赛的监管者站在他面前,太不真实。就像他要靠近的生活一样,是冰凉凉的柠檬汽水饮料冻成的梦。

 

小程却很快就贴近过来,他把拧雪碧瓶盖的手空出来,张开双臂给星河一个轻车熟路的拥抱。他会轻车熟路地给所有人拥抱,但是星河那个时候不知道,他只知道那个小小的绿色雪碧瓶的一个角落贴在他汗湿的脊背上,凉意冻得他打了个寒战——也许他不仅仅是因为冷而战栗的。他攥紧了手里的发票单。

 

小程说,嘿,星河,你比照片帅多了。

 

他对着那张脸不知道该如何作反应,他从来不是一个擅长作反应的人。热情的人际交往和温热的怀抱,是要深思熟虑以后的承诺,谁敢这样轻易地交付真心,谁就是那个和他已经成熟的思想观念针锋相对的异类。

 

他还在斟酌。接着楼上涌下来的那一大批人也跟着小程一样开始大呼小叫,连声称赞他的外貌他的游戏水准。他第一眼看到了跟在后面的那双个眼睛,大大的、眼尾下垂,带来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,再才用余光看到角落里退到一边的小程。

 

可是在这种不真实之间,他莫名其妙地找回了自己的舒适区,很恰当地羞涩地笑着和一个又一个人握手拥抱。

 

小程在仰头喝他的雪碧,他吞咽以后的脖颈侧过去,边上几颗小痣很明显地露出来,脸上还带着没有散去的笑意。

 

好奇怪,星河不明白,为什么拥抱和拥抱,击掌与击掌,笑容与笑容之间会有如此大的差别。

 

差别就在他和所有人的肢体接触都不会带来震悚,岩浆里倒进一块圆不溜秋的冰球,也不会比这更有震悚,他疑心这是一种来自新环境的人体机制性反应,第一时刻的反应应验到了小程身上,小程在这个时刻不是小程,是一种代称、一种象征、是一些模模糊糊的他不仅不愿意承认反而想要抬手打碎的躁动,是一种在他循规蹈矩的人生中横插一脚的、会陪伴他永生永世的记忆魔咒,让他在二十年后的夏天还会想到这段时光的第一面,让他只要瞄到小卖部里荧荧的绿色就会想起那几颗痣的导引索。

 

他和小程的寝室也分在一起,他和小程的餐桌座位也排在一起,连经理晃着手里的那份个人信息里的年龄排序他们俩也连着垫底。他和小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绑在一起,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忘掉了来到这个俱乐部最期待交手、遇见的人到底是谁。

 

在为他和哼哼啊开设的接风宴上,他们说起小程又推迟了上学时间的事,他于是想起他和小程之间原来还是差了一小段念书的时光,有些缘分就是能够消灭有些时光的沟渠。

 

比赛的屠夫太难找,哪怕小程在一个月前还陷在长久的迷茫期里,俱乐部仍然不愿意放他走。经理很夸张地倒了一大杯饮料,要感谢他留下来支撑队伍,话没说完,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:至少支撑到找到一个新的、老练的好屠夫之前,他还有余力。

 

“我明年再回去,得比同届的大两岁。”小程很夸张地在那里龇牙咧嘴,把头转向星河笑。队员们都跟着笑,星河不自觉地转头看小迪,小迪可能自己都想不到面对小程的时候,他一直带着这种包容的、期待的表情。

 

他恍然间发现MRC的所有人都把小程当作一个孩子,他们有分寸地调侃他,但更多的是爱他、保护他,他们把他容纳进了自己的世界里,如果这个MRC世界有一个装在藤篮里的婴孩,那这个位置会永远是小程的——他们自己其实也不过是没长几岁的孩子,但是却把小程当做所有人共同承认的、会期望大人摘星星摘月亮的小孩子一样,留有余地地教导他、格外宽容地对待他。

 

星河看着他,他想哪怕这个男孩和自己有着一样的年纪、有着相似的身高,他们都用那种疼爱的、同情的、愿意包容、愿意捧场的眼光看着他。

 

他不理解,但又隐约觉得这说得通。小程将这一整年的时间都投入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,他的前半段人生是高中和免了高考的报送,后半段是十八岁的意气风发、十九岁的苦苦挣扎,他那双眼睛即便痛苦还是单纯。

 

这张桌子上坐满了看得清自己的人生的人,读过大学的,早早进入社会漂泊的……他们知道自己的整个人生道路都是沼泽,哪一片淤泥都可能让他们陷进去,他们日夜盘算着自己的未来,忧心忡忡地想在手游电竞的时代之后还有什么出路。

 

只有小程,只有小程这样的人会在他们碰面的第一个晚上问他:“我读大学以后应该加入学生会的哪个组织?”他的人生好像还没有开始,他的时刻在投身电竞的这段时间是真空的,没有人觉得他长大了,他来的时候将近十八,两年后他仍然在十八岁,所以他用十八岁的澎湃和舍我其谁面对这个世界,所以他抱过来的躯体是火热的,所以他面对小迪、面对清唱、面对老怪咖的时候有无限的真诚和掏心掏肺。

 

包厢订得太晚,大的一个不剩,他们一桌子人挤在偏小的包厢里,胳膊肘互相拄在一起,皮肤贴近得让人难以忽视。小程的手臂滚烫,好像要把那一段紧贴的皮肤烧伤了似的,星河想挪开,又挪不动似地照样摆在那,他一个人在那坐立难安,罪魁祸首却腾出另一只手来喝他金贵的雪碧,星河的手指弹动,只好抬头发呆。

 

他盯着对面的酒杯发了很久的呆,突然和小迪的眼神接触到,小迪用那双大大的垂落的眼睛看他,他好像被突然烫到了一样抽出手臂。他总觉得小迪知道得很多,他说出口的、没说出口的,他想明白的、没想明白的,小迪好像都看得透,他不太敢和小迪对视,明明他很想,但是一碰到那双眼睛,他就要低下头来。

 

有时候人要承认自己的阅历浅薄,这也没错。

评论(2)
热度(72)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deantheripper | Powered by LOFTER